【小說】咖啡因‧喫 (上)

難以戒掉的,是你留在回憶中的那股咖啡香。




        「路上小心。」然後你就搭上九點半的區間車走了。

        還記得你是笑著跟我揮手道別,臉上的笑容很燦爛,然而在月台鈴聲響起前那幾秒的天人交戰,我卻始終拿不出那份深藏已久的心意。近來可好嗎?筆尖在紙上婆娑的聲音仍持續著好一陣子,到現在應該過了半世紀有吧,我獨自在心中喃喃的唸著,儘管這不像是我的作風,特地跑去書局買了一疊精美的信封紙和橫式信封。


        郵局伯伯說寄到國外去的郵資要比較貴,和平時寄信的價格有點落差,摸了摸身上的皮包,儘管最外層的塑膠皮早已被我磨到東缺一塊、西缺一塊,打開夾層中只剩下幾張紅色的鈔票。看著價目表上的數字,一點點些微的差距真的將我眉頭扣得緊緊的,我真的有點懷疑為什麼可以貴成這個樣子,明明就只是薄薄的一張紙,將這張紙放到飛機上也佔不到整架飛機的千分之一種重量吧?


        「年青人,你還要寄嗎?」窗口後方的櫃檯傳來郵局伯伯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看著手上這張紙,為什麼心中竟有種臨陣退縮的感覺,花了大把時間完成的東西終於要畫下句點,而我卻怕了。
        塑膠椅果然不怎麼耐用,坐下去時還發出一點奇怪的聲音,她從後方座位起身走向國際郵件的櫃檯,把手上那沉甸甸的包裹很吃力地放在櫃檯上,然後開始填寫資料。那個包裹是要寄去哪的呢?也跟我一樣是英國嗎?還是其他地方?
        手續填完之後她就帶著笑容走出郵局,我很喜歡那樣的笑容,總是甜甜的,一種充滿幸福的那種笑。郵局伯伯看著我的信,說著一口流唱台語的他問我是否要寄到英國,老實說我有點詫異他竟然能看懂我自認已經夠潦草的英文草寫地址,伯伯笑著說自己英文原本也不是很好,直到接了這份工作後才慢慢一點一點學習。想想也是,那種奇形怪狀的符號對老一輩的人來說要瞭解的確很吃力。儘管帳單上面寫著三位數的郵資費,但我也想看到,看到她臉上充滿那種喜悅的會心一笑。


        下午的陽光顯得很溫煦,木桌上那杯卡布奇諾上方印著很特別的多層次拉花,店員送來時還特別強調那是本日店內的招牌拉花,因為每週的花樣圖案都是經過精心設計出來的,然後我看到店員左胸前別著手寫的識別名牌,他叫做熊仔,熊仔就讀附近的科大夜間部,由於白天閒著沒事做就到附近的這家咖啡店打工。嚴格說起來這家咖啡店在這個地方已經有好幾年的經歷了,算是家老店,只是我一直都沒進來好好坐著休息一下。
        咖啡店的規模不會很大,大約幾坪大的空間而已,整體佈置給人一種別出心裁的感覺,店內的椅子全部是沙發椅,除了沙發椅之外,最特別的地方就是店內養了一隻貓,你可能很好奇為什麼養一隻貓叫做特別,但如果這隻貓會聽得懂人話就很特別了,別於一般的家貓,老闆笑著說他和這隻貓相識的背後有段小故事,據說原本是隻流浪貓,後來出了車禍躺在路中央被好心的老闆看到送醫包紮,沒想到康復後除了發現個性很溫馴之外,聽得懂人話是牠另一個特色。
        「也因為這樣我才取名叫阿紮。」櫃檯內老闆手上端著剛泡好的黑咖啡,邊笑邊說。


        熊仔問我怎麼會來店裡面休息,畢竟這家店通常來的都是常客,喝了口卡布奇諾,我也挺納悶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就走進咖啡廳裡面就一股腦地坐在吧檯上,點了杯咖啡後就這麼和店員還有老闆很自然地聊起天來,或許我還是忘不了她吧,畢竟卡布奇諾總讓我覺得能讀到過去的那段日子、還有歡笑。
        「你......還好吧?」正在擦馬克杯的熊仔停了下來。
        「噢,我只是想到過去的一些事情,別擔心。」莞爾。
        我將目光投射到阿紮的身上,但這隻貓正坐在吧檯的桌邊正用一種不屑的眼神與我四目相交,大約過了五秒鐘,阿紮緩緩地從約我身高一半的吧檯上一躍而下卻不發出半點聲響,然後默默地穿越門口下方的小門外出散步。「阿紮這樣不會跑掉嗎?」我轉頭問熊仔,他說這種狀況早司空見慣,之前有一陣子以為阿紮沒回來害老闆擔心了很久,結果阿紮在屋頂上住了一個星期。


        在一陣相談甚歡過後,我拎起隨身包向老闆和熊仔道別,畢竟一直窩在咖啡店裡面也挺浪費時間的,店外面的天空很美,是那種快要夕陽的微醺。微涼的晚風摻合著絲絲陽光的暖意,兩者在肌膚上顯得有點突兀,有點分不出是暖還是冷。
        從後座拿了件外套出來穿,我突然想騎車跑去一個地方看看,儘管現在手錶告訴著我時間已經不早了,再不久天色很快就會暗下來,但這個條件卻構不成讓我退縮的理由。呼嘯聲從安全帽的縫隙竄入,我知道我很喜歡這種享受徜徉在風中的感覺,而當時在後座的妳也一樣,喜歡追著風跑。只是,當車子熄火看著宿舍鐵門的那剎那,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外宿的房間過了第二年還是那個樣,除了中途有換過擺設或是方位之外,其他的東西的位置仍是當初搬進來的老位置,什麼東西都沒有改變,除了我的心。抽屜內的瓶瓶罐罐到現在我還留著,應該是捨不得丟吧,儘管室友來我房間鬼混時常問我為什麼像個娘兒們一樣。
「不要問。」這是我千篇一律回答的方式。


-下集待續-
        現在,我只能透過那些信紙來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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